漠阴Twilight

咸鱼,菜鸟,我本人

【宅胜宅】歌尔德蒙的月亮


灵感来自黑塞《纳尔齐斯和歌尔德蒙》

人设有笔者自己的认识,所以和之前的绝多数已有的宅胜文应该都不一样。

也许更偏胜宅?



维多利亚很喜欢读提尔比茨的信。她不看抬头,不看落款,往纸面上瞥那么一眼就知道,这封将花体字都写得工工整整的信只能出自那个德国人之手。她的提尔比茨总将情书写得像报告一样棱角分明,叙事必有开端发展高潮结局,议论必有论点阐述论证总结,好像每一个字母,它的每一处顿笔和折角都是精巧钢铁机械的一个部件,严丝合缝,简洁明了。胜利不止一次抱怨过她的情书有些太没人情。回答是,她所收到的下一封信件里,漂漂亮亮地嵌了两句泰戈尔的诗句。

这就让维多利亚想起她们的第一封信件了。但比起书面交流,先从她们初见开始交代,大概更符合童话故事的逻辑吧。

嗯——谁说童话一定是玫瑰金色的呢?

如果你质疑,维多利亚一定会用她的点缀满丝绸珠宝的玉骨扇挡住半张浅笑的面容,从斜下方用她那双勾人的海蓝色瞳孔迷人地望着你,如此用她像夜莺的音色和极富风韵的语调来回答你。这是当然的,皇家的淑女理应风度翩翩,皇家的淑女理应拥有所有。她所向往的都应当属于她,她想要达成的一切都会臣服于她的手腕。铺着蕾丝的桌布上摆着的不单有白瓷盏和红茶,还有匕首的影子与擦不去的哀嚎。厚重的克里诺林裙上点缀的不单有珠宝和绢花,还有硝烟和火药。

玫瑰都是带刺的,不是吗?

这一切都很理所应当。直到有一天,维多利亚无意间读见了一句某位哲学家的高见,是批判浪漫主义的,说它脱离现实,没法控制月亮还要追逐月亮之类云云。

维多利亚把烫金硬装书那么一合,歪着脑袋思考,提起裙摆像踩着棉花糖似的轻柔地走进挂满夜露与星辰的花园,抬头看向月亮——

皇家的女仆们都说,维多利亚小姐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在一片清澈的冰蓝色中熊熊燃烧,热烈又尖锐。

太阳?她不喜欢太阳,所以那个火球怎么样都好,她不在乎。但是月亮不行。她想要月亮,所以月亮理应属于她。

维多利亚小姐不会将她缜密而刺目的心思吐露与人。她只是微笑,像在长满荆棘的舞台上为莎士比亚的悲喜剧报幕。

提尔比茨对这位大小姐的初印象——谈不上好,谈不上坏。她只是费解,为什么会有上了战场的女孩穿着重工洛可可裙,梳着那样繁复不便的发型,笑得像是要奔赴晚宴。

维多利亚总是用最亲切的语调唤提尔比茨的名字,那些个萦绕在舌尖的音节,染着最纯真端庄的英伦腔,像刀子裹了蜜糖。

“您好像月亮。”

维多利亚小姐如此说,笑得那么灿烂,活该让世上一切男人都为之付出金钱与生命。提尔比茨不知道世界上会不会有那样漫画式的人物奉献一生就为了维多利亚小姐一句这样温柔的话语和笑容,闻之则夕死可矣。她只是很清醒地意识到,那并不是夸赞,而是更为热烈和危险的,一些别的东西。

您应当顺从,应当服务于我的意志,应当心安理得地死亡。

在不知道第几次交手后,隔着为防空升起的烟雾,提尔比茨看不清那贵小姐的面容,却听见那夜莺一般的嗓音如此温吞缠绵地吐字——

“是我失礼了,提尔比茨小姐。您比月亮还要让人侧目呢,”

这些往事大多都是故纸堆里的东西了。唯有这一句笑言,维多利亚小姐讲述它时的每一处停顿,每一个拐角的抑扬,每一处若有若无的笑意,每一个轻声气音,都像一朵曾用尖刺将指尖扎伤的玫瑰一般让提尔比茨印象深刻。

提尔比茨送给维多利亚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是一首钢琴曲。在此之前,维多利亚从来没想过那个严谨古板的德国人原来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她后来才知道,提尔比茨确实从来没碰过钢琴,这是特地为她练的。然而那一瞬只是纯粹的享受,哥特式的教堂,宽阔的厅殿,管风琴前,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彩色落地窗,大理石的地面。提尔比茨的肖邦也有平均律的味道,维多利亚便提着裙摆,绕着钢琴跳起单人的小步舞,小皮鞋碰撞声清脆踢踏,再于尾音处献上温柔浪漫的屈膝礼。

提尔比茨和维多利亚当真一点也不像,一丁点也没有。就算是造人的神明来了也得感慨,竟有如此巧合,让两人全然成了彼此的对立,好像一幅只有黑白两色的印象画,描影子的轮廓,便能知晓光亮处的图像。

维多利亚总是笑得缱绻,提尔比茨便永远板着个脸。在那些个维多利亚邀请她也参加的茶会里,这个铁血女人当真能对那些个琳琅满目的器件与风趣万种的话题全然视而不见。然而她竟不是没有幽默细胞,常常面不改色地说出一些让诸位姐妹都在扇子后笑得前仰后合的玩笑,自己却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专心应付红茶与蛋糕。

提尔比茨也不是不会笑,只是她的笑容很罕见,基本只有维多利亚有机会见到。她笑起来也不热烈,像小雏菊,只是嘴角弯起个小小弧度,却好像能融化万里冰原。

维多利亚如此无意间谈起对提尔比茨的笑容的看法,于是那一年她的生日礼物就是一个不大但是精致的花园。维多利亚当然有自己的花园,还有自己的马场与高尔夫球场,但那些华贵的广袤都比不上这个以玻璃做幕墙的温室。一切井然有序,一切舒心自然。

花朵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不曾想起时,好像世界上不存在也无所谓。然而当万千色彩盛放在眼前时,就会觉得,天地间应当只有花朵才对。

维多利亚纳闷地问询,这是用了什么样的魔法,才能让完全不属于一个季节的花朵这样好像天生是孪生姐妹似的依偎着扎根在同一片土壤里。

提尔比茨只是笑笑,穿着她的军装,耸耸肩。维多利亚是无意间发现提尔比茨书房里的花卉培养相关的笔记本才最终解开这个谜团的。一条一条,一项一项,满满当当。

您怎么如此特别呢——维多利亚总在亲吻后用她深邃的海蓝色暧昧地打量提尔比茨的侧颜。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她会将她的喘息,她面色的绯红与脖颈处的白皙都握在手里,她会将独属于她的征服仅仅地握在手里。维多利亚总在一次又一次的,想磨灭她们之间的泾渭分明。她想让月亮染上她的色彩,想让自己成为那双冰蓝色眼瞳中的唯一。

皇家的女士是天经地义拥有一切的。

维多利亚曾用她修长的指尖描绘提尔比茨的唇形:“《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读过吗?还是你们德国人写的。”

提尔比茨的答案给得很轻。枕在她怀里的女孩笑着翻了个身,带起一大片绸缎似的金发。

“觉不觉得和我们很像?”

“不觉得。”提尔比茨耸耸肩。

维多利亚皱起好看的眉毛,指尖点在提尔比茨的面颊:“为什么?”

“纳尔齐斯说他的心上人是少年郎。但我的不是。”提尔比茨注视着维多利亚,一板一眼地答。

她想,她明白了为什么当年维多利亚总是提着她的裙摆,像是精心打扮后要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似的带上她满弹满油的舰载机来找海对岸这个麻烦的老对手。

她要在提尔比茨的眼睛里看见自己,要让完全对立而矛盾的灵魂染上自己的色彩——但这不是全部。

绝对相反的镜像照出的景色才是准确的。没人能了解自己,她们却能从对方的轮廓看见自己。

所以,让我把月亮攥在手里吧。

就像童话里邪恶的魔镜,生来就应该为她的女王献上赞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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